西岸話廊

一個山村男教師的愛情故事

吉翔

去年秋天，到閩西北山區的建寧縣出差。一個晚上，朋友小王來訪，閑聊中，他講起自己在山村小學當老師時追女友的經歷。他的講述，讓人捧腹之后略有所思。

小王師范畢業后，分配到一所偏遠的山村小學。小王那時不到20歲，處于青春躁動中晚期，每天除了上課，無所事事，萬般無聊，學校唯一的一盤磁帶——“廣播體操”曲帶，被他放到校廣播里倒來倒去地播放。附近村民，聽了幾個月“廣播體操”，忍無可忍，找到學校央求小王：能不能換一首別的曲子。

山區的小學男教師，最擔心的是婚姻問題，因為各村的適齡女青年都外出打工了，最理想的是找個同行，但競爭力遠不如鄉鎮干部。學區新分配來個女老師，單身男老師們集體亢奮，像打了雞血似的。女教師正是小王喜歡的那類女孩，小王先請學區內的全體未婚男老師喝酒，酒席上宣布：給我三個月時間，若攻不下來，你們再出手。私下，小王再請了與女教師同在一所學校的老同學吃飯，請他作為線人，幫忙盯緊目標，有“敵情”隨時報告。

接下來一步，小王花了整整兩年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九千多元錢，買了一輛摩托車。在山區，沒有摩托車，是追不到女孩的。不然，外出的幾十里山路，哪個女孩愿意陪著你走一天？買什么樣式的摩托車，小王也花了一番心思，買騎手位置低、后面座位高的那種，一個急剎車，很容易制造突發性的身體接觸機會。

第一個周末，小王早早離校到女老師那所學校，一看門口停著兩輛摩托車，心里有點慌，想：難道是有人搶先一步？下次，再讓我碰到這兩輛車，一定讓它們油箱進沙、車胎癟氣！左等右等，好不容易看到女教師，小王馬上裝作路過的樣子，熱情打招呼：“要回去嗎？我正好要下山。”見對方猶豫，馬上接著說：“周末大家都回家了，學校很冷清，也不安全。”“不安全”三個字，讓女老師一愣怔，小王暗喜。

初戰告捷。第一次載上女老師，小王明顯感覺到對方盡量往車后端坐，努力保持兩人的身體距離。初戰，再戰，三戰……兩人關系由生疏到熟悉，加上幾次恰到好處的急剎車，經歷意外的身體接觸，女老師坐車時的雙手，慢慢從身后反剪式握把，移到了自己身體兩側，扶住坐墊，坐姿由僵硬到自然。

兩個多月過去了，山風吹來，已覺冰涼。一次下山路上，見坐在身后的女老師一手一袋東西，小王想了想，說：東西掛車頭，你可以把手放在我的大衣口袋里，這樣不冷。自從把手伸進小王的大衣口袋，女老師成了小王的女友；后來，成了小王的妻子。小王和妻子曾經被照顧同在一所小學，學校最不景氣的時候，只有5個人，兩個老師，3個學生。

難敵寂寞，后來，小王憑一手好文字考上縣里一個事業單位，離開了收獲愛情的山村學校。

小王的經歷，其實是城鄉義務教育均衡發展問題的個體呈現。錢，可以為山區教育辦很多事，建教學樓，買電腦，添器材，每一樣都要錢。但如果無法解決最核心的教師問題，這些投入可能只是擺設，在歲月的侵蝕中一年一年折舊。山村需要老師，但越艱苦的地方越留不住老師，條件差尚在其次，精神上的寂寞、對家庭與子女的虧欠感最難逾越。